哈利終於睡了個好覺，沒有伏地魔，沒有碗櫃，沒有夢。當他終於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人給他擦臉遞水，然後幫他戴上眼鏡。

“謝了，德拉科。”哈利閉著眼睛也知道是誰，眼珠不轉地和床邊的人打招呼。

“我可是一大早就來了。”德拉科的聲音從耳邊響起，“不打算看看我？”

哈利的嘴唇扭曲了一下，有點兒不情願地把腦袋歪向德拉科的方向。陽光從醫院的窗戶照射進來，一片光明中，德拉科右腳搭在左腿上，一本書攤開置於他的小腿。而他本人，右手肘抵在右膝蓋，手撐著腦袋含笑看過來。

哈利很沒出息地發了會兒呆。

“你今天沒課麽？”半晌，他問。

“鄧布利多教授離校前的特準，德拉科·馬爾福先生可以在任何時候陪同在哈利·波特的病床前。”德拉科聳聳肩，“不管出於什麽原因，感謝校長。”

“這話從二年級的你嘴裏說出來真是……”哈利恍惚了一下，“上輩子聖誕節的時候，你還在公共休息室說沒有比鄧布利多更糟糕的人。”

“必須提醒你，當時‘克拉布’反駁了我，說你是比鄧布利多更糟糕的存在。”德拉科挑了下眉，“是你麽？”

哈利悻悻地笑了。

“是你。”德拉科確認地點了點頭，把書合上站了起來，“我去叫龐弗雷夫人，你該得到一次全面的檢查。”

德拉科離開了，而哈利轉動著腦袋，從赫敏看到潘西。他知道，如果他坐起來，還能看到對面的科林和賈斯廷。哈利沈重地嘆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梳理混亂的思緒。根據上輩子的經驗，他推測自己連日來的夢境，是因為存在於他身體的那一片伏地魔的靈魂使他與日記本魂器聯系了起來。但是這是上輩子不存在的情況，哈利一時也不能確切地說出是什麽導致了這種狀況。他仔細對比上輩子與這輩子的區別，同樣地打開日記本，同樣地在上面寫字……

哈利突然攥緊了床單。

——他在日記本裏灌輸了自己的情緒。

正如金妮將自己向日記本敞開一樣，哈利在情人節那天因為心煩意亂，對湯姆·裏德爾吐露了自己真實的困惑，這讓他的腦子與日記本聯系了起來。更別提，之前他為了超過金妮對日記本的投入度，真假半摻地寫下了不少東西。哈利可以肯定，按照上輩子湯姆·裏德爾的說法，他生命的一部分也已經註入了那本日記，並將成為裏德爾脫離日記的助力。

哈利低聲咒罵著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犯了如此愚蠢的錯誤。而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此時的伏地魔還不知道他可以進入哈利的大腦。

德拉科帶著龐弗雷夫人回到哈利床邊的時候很是疑惑，他不明白，自己只是稍微離開了一會兒，哈利為什麽就看起來又憔悴了不少？龐弗雷夫人給哈利做了細致的檢查，最終的結果仍是說他非常疲憊，需要好好休息和規律進餐。之後，龐弗雷夫人留下食物和魔藥，簡單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你看起來不太好。”德拉科小心地把哈利扶起來，“我離開的時候發生什麽了？”

“什麽都沒有。”哈利搖搖頭，沒有看德拉科。

“如果是因為昨晚……”德拉科試探地開口，但是哈利很快地打斷了他：“不是因為你。”他說，終於肯看著德拉科，但是神色覆雜，“是我自己……我犯了個愚蠢的錯誤。”

“我不能知道的？”德拉科柔聲問。

“我現在不想要你知道的。”哈利搖搖頭，“別問了，拜托。”他把腦袋轉回去，繼續盯著食物，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著一顆小番茄，“如果你沒什麽事的話……去上課吧，或者……唉。”哈利將那顆番茄一分為二，艱難地說，“你可能不太在意，也可能不太在乎……”他扭頭覷著德拉科困惑的模樣，輕聲要求道，“幫我看著金妮，好麽？”

“好。”德拉科沒有任何猶豫地答應了。哈利將一半的小番茄又分成兩半，抿著嘴唇看德拉科。德拉科站起來，伸出手，很隨意地摸了摸哈利的頭。

“我不知道你把什麽怪罪在自己身上了。”德拉科說，“但是你清楚你在我眼裏從來不是個救世主的形象，只是討人厭的‘聖人波特’。”他聳聳肩，突然彎下腰，嘴唇在哈利的頭發上輕輕掠過，“哈利，你是個普通人，普通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不管是什麽，不是你的錯。”說完，他站起來，把自己一直在看的書放到哈利的膝蓋上，“洛哈特的，當成故事看還可以。另外，龐弗雷夫人說你下午就可以出院了，我托弗林特和伍德約了友誼賽，你還趕得上。”

“我哪兒有心情……”哈利忍住摸自己頭發的沖動，目光在兩邊的病床上過了一遍。

“羅恩也說你該放松一下，他說你這次暈倒肯定就是累著了。”德拉科勸到，“這次不會打起來了，就算打起來，關禁閉也有我和你一起。”

“這可不是什麽愉快的事。”哈利抿了抿唇，躲閃開德拉科的目光，“行吧，我會去的。”

德拉科滿意地笑了，轉身離開。德拉科身後，哈利終於擡起手摸上自己剛剛被親吻過的頭發，恍惚這和昨晚他以為的摸頭是一樣的溫度。然而，哈利很快想起剛剛德拉科答應幫自己看顧金妮的態度，他命令自己盡快吃完食物，強打開洛哈特的書翻了幾頁。可是那些偷盜而來的別人的經歷，雖然被寫得生動有趣，只要一想到是依靠惡劣的方式得來的，瞬間就讓人覺得索然無味。無奈，哈利最終拿起床頭的睡眠魔藥，拖拽著還疲憊的大腦再次睡去。

起初一切都很好。

沈靜的黑暗，恬靜的呼吸，令人愉悅的睡眠。有如此對比，接下來的景象就顯得更加可憎恐怖。

哈利首先感覺到憤怒與不滿，接著，黑暗中有晦澀的光亮照明了一方小小的天地。一個紅頭發的女孩滿臉驚恐地在墻上塗抹字句，血一樣的紅色寫著，“她的屍骨將永遠留在密室”。之後，紅發的女孩抽泣著走向二樓的盥洗室，她走到一處水池，在一個銅龍頭的旁邊找到了小小的、蛇的雕刻……

哈利顫抖著醒來，倉皇地抹去頭上的汗水戴上眼鏡，想要下床，卻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他的頭痛得要命，但他的腦子叫囂著他不能休息。手幾乎是自發地摸過櫃子上的止痛魔藥，哈利急促地喝下，因為過於嗆口的味道而咳嗽起來。然後他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穿鞋，急促中頭痛慢慢減退，翻江倒海的疲憊又把他包裹起來。

該死。

哈利扶著床沿勉力站起，腦海裏不斷反覆方才看到的景象——金妮·韋斯萊。去他媽的湯姆·裏德爾還是把金妮帶進了密室！

哈利懊惱地捶了下床。踉蹌的腳步聲突然沖進醫院，他急急回頭看去，只看到一片空氣。

“誰？”哈利警覺地問。

羅恩顫抖的聲音從空氣中傳出，接著，哈利感覺到自己的朋友顫抖著握住了自己的手。

“哈利，是我，羅恩。”羅恩的聲音也在顫抖，“怎麽辦，金妮……金妮被帶進了密室！”

“冷靜下來。”哈利反手握住被隱形衣遮擋而透明的手腕，“你怎麽知道的？”

“教工休息室。”羅恩急促地說，“德拉科今天一直在找金妮，說你有事情和她說。可是我們誰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我在城堡裏找她的時候，看到教授們都走向教工休息室……”羅恩深吸了一口氣，“我意識到有什麽事發生了，正好德拉科剛剛把隱形衣還給我，我就跟著麥格教授進去，然後就……”羅恩幾乎要喊起來了，“他們還想讓洛哈特去救金妮！天！洛哈特——他連繳械咒都用不明白呢！”

哈利努力站直了身子。

“去藥劑室，羅恩。”哈利說，“找到提神藥劑，帶來給我。”

“你要做什麽？”羅恩不讚同地說，“我不是——不是讓你去救，是讓你幫我出主意！你現在的狀況——”“我們去找洛哈特。”哈利咬了下嘴唇，“無論如何，有個教授在的話——”“可是洛哈特能頂什麽用呢！”

“——無論如何，我們得救金妮。”哈利盡力冷靜了下來，“現在沒時間再找其他教授說明情況了，如果桃金娘說過的奇怪語言就是蛇佬腔，那麽，已知的只有我能打開那個密室。”

羅恩沈默了很久，突然，房間裏響起重重的跺腳聲。

“只是打開密室！”他強硬地說，“打開密室，然後就交給洛哈特，我和你回來找其他教授！”

哈利點了點頭，松了口氣坐在床上。不多時，羅恩帶著提神藥劑跑回來。哈利喝下那絕不美妙的魔藥，僅僅允許自己休息到從耳朵噴出的白煙消散。等到確定自己暫時恢覆了精力，哈利無奈地看了一眼德拉科坐過的椅子。

他答應下午和德拉科一起翺翔友誼賽，現在不得不失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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